1樓：故事檔案局
早上醒來，忽然發現自己竟是乙個 AI 機械人，在我面前還站著乙個女人和乙個老人，但這不是重點，更可怕的還在後面......
天花板顯得很高，很白。
當我睜開眼的時候我的腦海裡只出現了這幾個字。我感到全身都僵硬無比，腦子裡空空如也。我茫然地起身打量著周圍的一切。
有兩個人跟我一樣在這個空間裡，乙個女人，很年輕，二十多歲。乙個男人，五六十歲，有些顯老。
「老，老師！他終於醒來了，他終於醒來了。」
「啊，真的麼。真的！H，他終於醒來了！」
女人看到我無動於衷的表情，錯愕地捧著我的臉，看著我。而我只是看著她口袋裡露出一角的手機殼，上面畫著摩天輪。
「怎麼了？H，你怎麼了？你醒來了，你應該感到高興才對啊。
這麼大的車禍，你竟然毫髮無損，只是躺在床上近乙個月。你知道我等了你多久嗎？我生怕你一睡不醒。
不過上天保佑，你終於醒了過來。」
女人說到最後又撲到我身上激動的哭了起來。我應該抱住她嗎？為什麼呢？
有個穿著白大褂的工作人員走了進來，在女人耳邊低聲說著。似乎說著什麼失去記憶，車禍，不可逆，什麼樣的詞語。女人聽完之後反而哭的更大聲了。
從這些只言片語中，我可以得知的資訊有：
我出了車禍
我失憶了
我在這裡足足躺了乙個月
車禍很嚴重，但我除了昏迷沒有其他損傷（所以我應該慶幸還是怨恨）
失憶似乎是不可逆的
這個女人跟我關係極其密切
這個老人是這個女人的老師
這裡是醫院
所以，我茫然地看著周圍的一切，一切都那麼新奇。女人掩面，似乎眼淚永遠止不住。老人不知所措地坐在那兒，不知道安慰女人還是不安慰。
工作人員出去了。天花板不那麼高了，大概是因為我坐了起來的緣故。
我的身體還是那麼僵硬。
那麼，是的。這是我完全失憶醒來的第一天。
第二天我才知道，那裡並不是我想象中的那種大醫院，而是學校的校醫院。因為我的車禍症狀，在大醫院和在校醫院並沒有區別。那這到底說明了我的症狀輕，還是說明我無藥可救了呢？
女人的名字叫做 M，是我的女友。她說的。但我一點都想不起來。
雖然她已經聽了工作人員說了我是完全失憶且不可逆。但她看到我搖頭的時候眼睛中還是有一絲悲傷。不過把頭轉向我的時候又充滿了歡笑樂觀。
裡面似乎有太陽。
她很愛我嗎？看上去是的，或者說以前是這樣的。那麼以後呢？
她能一直等到我記憶恢復嗎？可是工作人員說了這是不可逆的。如果是失憶前的那個我一定會抱住她安慰她的吧。
雖然我看見了她的強顏歡笑，但我沒有絲毫波動。
那個老人是我的老師，在大學裡教書。我和她是他關係最密切的學生。我倆常和老師一起吃飯，他對待我們就像對待自己的孩子一樣。
出車禍的那一天我們三也像往常一樣在老師家吃飯。吃完飯老師送我們出去，轉身我就被一輛醉駕的車子給撞飛了。
不得不說，相當戲劇性的一幕。放任何電影裡都不違和。
他一直在埋怨自己。說要是多留留我們就好了。看著他頭上的白頭髮，和 M 似哭又笑的表情，我想要是以前的我就能回應他們了吧。
可是我不是，我沒有任何過去的記憶，那些事我也無從想起，我以前似乎很愛 M，可是人失去了記憶，我不知道她和外面的那些女孩有什麼不同。這個老頭跟外面的任何乙個老頭又有什麼不同。
他們一直在校醫院裡對我說過去的事，希望我能記起來，哪怕是任何一些小事。我喜歡的吃的食物，顏色，我的名字，我和她第一次見面的時候，各種點點滴滴……
醫生說，只要讓我想起了一件小事，哪怕是過去的一件小事，哪怕是乙個人名，記憶就會源源不斷的湧現出來。因為人的記憶是千絲萬縷的。想起我的生日，就能想起與生日有關的事，生日 party，party 上的人……就如坡堤缺口，然後記憶就如河水一般沖垮坡堤，引發洪水。
但這個誘因極其的難，簡直讓我想起給我乙個支點，我能撬起整個地球這句話。
人就像乙個無比龐大的齒輪巨盤，想要讓它動起來極其的困難。但是一旦你驅動了某個齒輪，所有的齒輪就會跟著一起動，這台龐大的機器也就運轉了起來。一切就在於那個齒輪。
最後的結尾是 M 看著我的眼睛，裡面充滿了淚水。
「H，你忘了嗎？你真的能把這一切都忘了嗎？你忘了你去年在我生日的時候對我說的話嗎？你真的不愛我了嗎？你真的一點都記不起我來了嗎？」
我把頭轉向窗外。
我很想說我記不記得你跟我愛不愛你無關。我是完全失憶了。這不是逃避。
並不是因為我不愛你。就如醫生說的那樣，我沒辦法回憶起你，因為我沒辦法回憶起任何事情。我又想抱著她說，別哭，如果我能回憶起來，那麼第乙個人一定是你。
但我似乎並不想，我什麼都不想。我只想看著窗外，我知道我該這樣做。或許吧，但我並不是很想。
那看上去是我的義務，然而實際上只是以前的我的義務。我現在沒必要這麼做不是麼。或許等我想起了這一切會覺得現在的自己是多麼的愚蠢，冷酷，無情。
但那也是以後的事了。
我的內心現在毫無波瀾。
我是 H
女人是我女友，她叫 M
我出車禍前是在老師家和老師吃飯
我和 M 和老師關係很好
M 很愛我，我似乎也很愛 M
老師應該沒有孩子，所以他把我和 M 視為他的孩子
老師應該連家庭都沒有，如果有的話，師母應該和我們關係也不錯。卻沒見她來看我，老師也沒有提起過她
我似乎沒有家人，因為沒有乙個家人來看我，我很可能是個孤兒，從小在孤兒院長大。所以老師很喜歡我，我也把老師當父親
這是我醒來的第二天。
我和 M 走在學校的圖書館裡。
M 牽著我的手，我木訥的跟著她。她指著圖書館的書架,上面擺滿了莎士比亞的戲劇集，」你記得這裡嗎，這個圖書館？和這裡發生的一切？」
第三天，她和老師商量後決定帶我出去走走，他們似乎認為讓我重溫過去的情景有利於我的記憶恢復——很多失憶片似乎都是這樣拍的。於是我跟她一起來到了這圖書館。
我看著她的眼睛，她的眼睛很渴望，我知道在渴望什麼，她在渴望說我記得。可是我沒辦法說我記得。我沉默不語。
她的眼睛暗淡下去了。但是轉眼之間又充滿樂觀的光芒，
「不要緊的，一切不會這麼順利的，醫生也說過。我們要慢慢來。我來告訴你這裡發生了什麼。」
她走到書架的一邊，拿起一本書，遞給我，「我在這地上坐著看這本書，然後你從那邊走了過來，踩到了我的裙子。當時我還在看書，並沒有發現。但是你要找的書剛好在這裡。
你也沒發現你踩著我的裙子了。然後你就一直踩著我的裙子，在書架上找書。」
「然後等我注意到你踩著我的裙子的時候，我非常生氣，『同學，你是踩著上癮了嗎？』然後你低下頭看著我的裙子，趕忙移開腳，說，『哦哦哦哦，對不起，把你的尾巴踩痛了。』」
我瞬間沒憋住笑，笑了出來。
她似乎因為我的笑從舊日的回憶裡脫身而出，「你想起來了嗎？」
「……不，只是尾巴這句話太有意思了。」
她又失落的低下了頭。
我們一起從圖書館出來，
「那時候我覺得你既幽默又不禮貌，」她閃到我面前笑著說，「當然啦，一開始覺得你非常不禮貌，因為你沒有好好道歉，後來又覺得你幽默。在我們在一起之後。那事以後，你約我出去逛街，給我買了一條一模一樣的裙子。
」我看著她身上這件連衣裙，突然似乎領悟到了什麼，
「就是這件裙子嗎？」
她猛然停住看著我，「你，你想起來一點點了嗎？」又是充滿期待的眼神。
我抱歉的搖了搖頭，
「不……不，只是我猜測，我突然覺得你為了喚醒我的記憶。或許會把那件裙子穿出來。我，還是沒記憶。」
她沒有再說話了。她走在我的前面，低頭不語。我一直跟著她走在她的後面，不知道這時候是跟上去還是就這樣，我想，要是以前的我就好了。為什麼我就是想不起來呢？
我們走過一片林蔭路的時候，她小聲的抽泣了起來。我一開始並沒有發覺，是看到她的肩膀在不停的抽動，我才反應過來，她在哭。我的心第一次抽動。
我走上前，跟她併排。她靠在我的肩膀上不停的抽泣，
「對不起，對不起。真的很對不起。H。
」她一邊哭一邊說，「我在你床邊等了乙個多月，我一直都很想你，我很自責那天。老師不知道，那天，在老師家出來之後，是我跟你撒嬌說我要吃冰淇淋，然後你跑到對面去給我買，結果出了車禍。其實我也不是那麼想，但我跟你在一起的時候總是喜歡這樣做。
當你寵著我的時候，我很開心。所以當你出事之後，我一直很自責，我覺得這一切都是我的錯。我感覺自己一下子把你和我的人生都毀掉了，僅僅因為乙個並不重要的冰淇淋。
這叫事我誰都沒說，我想出車禍的寧願是我。你明白嗎？所以當你醒來的時候，我是多麼的開心，我覺得是上天給了我又一次從來的機會。
可是，你卻不記得我了。或許是我太心急了，又或許是我太擔心了。我知道不可能一下子就讓你回憶起這一切，但是我怕，我害怕，」
她抬起頭看著我，臉上淌著淚水，
「你還會再一次愛上我嗎？」
我們倆誰也沒有再說話，一起走在回去的路上。踩在梧桐葉上發出咔吱的聲響，這時候正是夏日，蟬叫聲不絕於耳。即使到了晚上，也還是有一股燥熱瀰漫在這四周。
送她回去的時候，我在她耳邊說，
「我踩到你裙子的那天還真熱呢。」
然後看著她臉上由沮喪慢慢轉為驚愕。「你，你記起來了？」我笑著點了點頭，「一點點。很少很少。」她的臉上充滿了雀躍。看著她，我心裡也充滿了雀躍。
她真的很喜歡我
過去的我也真的很喜歡她
我和她第一次相遇是在圖書館
我踩到了她的裙子，後來約她出來給她買了一件一模一樣的裙子
就是這件穿在她身上的連衣裙
……
那天我和她相遇的那天很熱，
那並不是我，
並不是我記起來了。今天跟那天一樣，她穿著這件連衣裙，很搭配。那麼那天一定和今天一樣，差不多的天氣，差不多的炎熱……
是的，我說謊了。可是想到那個雀躍的臉，我覺得我做對了。
這是我完全失憶的第三天。
第二天她打扮的很漂亮讓我跟著她出去逛街。她顯得興致高了很多。
她在大商場的原地旋轉了一圈，「H，你記得這裡嗎？」充滿期待的眼神。
我裝做歪過頭，假裝在回憶，「這跟我們第一次來的那家商場很像。是嗎？」
她高興的撲到我懷中，我險些有些站立不穩。看來猜對了。昨天去了圖書館，提到了連衣裙和我們第一次約會的商場。
那麼今天如果她帶我去商場，自然不用說，大概就是我們第一次約會的商場。我只是琢磨用怎麼樣的表情來表現出來顯得自然而已。
她試著各式各樣的衣服，轉過身來問我怎麼樣，臉上充滿期待。我盡量做得像過去的我那樣，通過她的神情，去告訴她衣服如何。我知道她很想回憶起最初的那次約會，但我什麼也想不起來……
她喜歡裙子，白色裙子，因為她在圖書館裡看著莎士比亞。還有她在圖書館穿著的裙子也是白色的裙子。她偏向文藝的感覺，性格比較敏感。
然而人總是很樂觀，眼睛中時時刻刻閃耀著光芒。黃色，向日葵，藍色，憂鬱內向，文藝。帆布鞋，棉裙……
我盡力的去揣測這一切，通過她所表現的一切。我想更多的看見她的笑容，而不是臉上的陰霾。我想讓她開心……是的，我想讓她開心些。
回去的路上她一直很開心的跟我聊天，她買了很多東西，也給我買了一些。這麼多天我還是第一次看見她這麼開心。我也不禁覺得開心了起來。
但轉眼之間她眼裡的光就暗淡了下來。我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。那是正在發光的摩天輪，在晚上顯得特別巨大。我看著那個地方，對她笑了笑，
「M，我想去那看看，我隱約有那裡遊樂園的印象。」
她眼裡星星閃耀，「可是，這麼晚了。遊樂園大部分專案都關門了吧，要不算了吧？」
我看的出她對這個地方很留戀，「陪我去吧，H，像過去我陪你去的那樣。」
遊樂園幾乎所有專案都關了門，只剩下摩天輪在獨自的運轉。我和她一起坐在了摩天輪上。在那之前 M 一直都很開心，但是等我們倆坐上摩天輪的時候，她突然變得無比的沉默，是那種空氣凝結的沉默。
這一天好像灰姑娘的夜晚，過了十二點，這一天的魔法就消失了。
她沉默不語的看著窗外，然而窗外什麼都沒有。
「你知道我在想什麼嗎？」她終於轉過頭來看著我，「我之所以那麼擔心，並不是因為是我造成的這一切。又或者不只是吧。
我只是害怕，如果你記不起以前的點點滴滴，記不起我。那麼我在你眼裡和外面的其他女孩不就沒有任何區別嗎？如果，如果有別的女孩跑到你面前說，你以前是喜歡我的。
你會喜歡上她嗎？我不知道，我不知道失憶對於乙個人來說意味著什麼。永久性不可逆又意味著什麼。
你不再是 H 了嗎？那你還會喜歡上我嗎？又或者我還會喜歡上你嗎？
你已不再是以前的你了不是麼，如果你把這一切都忘記。我不知道，如果是這樣，如果沒有了記憶你還是你嗎？那童話故事裡的一見鐘情真的存在嗎？
可是就如《情書》裡說的那樣，一見鐘情也有一見鐘情的理由。H，我真的很害怕，我怕你想不起來，又怕你忘記我，更怕你再也不會愛我。你真的是 H 嗎？
那個原來的,愛我的 H。」
她把頭埋進手心裡哭。
我不知道我到底做錯了什麼，為什麼午夜的魔法會在此刻消失殆盡。我看著她在我面前哭，
少年第一次戀愛，終於明白了心痛的感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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